第242章

她说到最后,泣不成声,伏在他膝上的瘦弱的肩膀剧烈的颤抖,而眼泪无法停止的肆意弥漫下来,将孟绍霆的衣服打湿,他的手僵直在她的头发上,胸口中的酸楚像是潮汐一样无声无息的弥漫而来。。

“不要说了静知。”他的声音有点抖,他强牵的想要笑一笑,想给她擦擦眼泪,但他的嘴唇在抖,手也抖的厉害,肿的高高鼓起的手疼的他只想将手剁掉。

“你让我说吧,让我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,绍霆……我在两年前带着非同离开的时候,我就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,原谅你,原谅那么多年前你无心的过错,甚至,我也原谅了你在我和绍轩婚礼上所作的一切,但是我和你,真的已经结束了,绍霆,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完字,我和你就结束了,结束了,也回不去了,绍霆!都回不去了,我已经不爱你了,我用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,忘掉你,不再爱你,求你,不要再将我拖进万劫不复,好不好?”

她忽然抬头,含泪的眼眸望着他眨也不眨,那泪水就从漆黑的眼眸里落下来,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心上。

她是真的对他毫无感觉了,就算是她带走他送的梳子,就算是他生病她来看他,就算是她对着他客气的笑,那也无法说明什么了,那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,是他的一厢情愿,和她,无关。

“好,好好,我答应你,结束,我们彻底,结束。”他一边点头,一边苍白的笑了笑,然后,他伸手捧住她的脸,却忽然低下头吻她的眼泪,那眼泪是咸涩的,是悲苦的,是哀求的。

静知缓缓的闭上眼睛,漆黑的睫毛下一串眼泪滚滚而下,他的唇覆盖在她的眼睛上,轻轻吻掉她全部的泪水,静知没有躲开,也没有抗拒,她只是缓缓的抬起头来,颤抖的唇边滑过一行眼泪,而他的唇也落下来,迟疑许久,终于就,覆上.了她的。

静知浑身一颤,眼睫微微颤抖许久,却终是没有睁开眼睛。

他吻了她,却只是贴在她的唇上轻轻触碰。

孟绍霆感觉心脏某处似乎坍塌了一半,他终于要放开手了,从此以后,他留在A市,再不回来。从此以后,她过她想要的生活,再不会有他出现的生活,他们只能是陌生人。

“静知,你要好好的,如果有一天,你找到你喜欢的人,你嫁人了,别让我知道。”

他轻轻放开她,却还是将她拥在怀中。

静知点头,她不知道她的心里为什么会这样难过,她也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什么停也停不住,她更是不知道,她怎么忽然这样留恋他的怀抱,她甚至想要他多抱她一会儿,她想要记住他的味道。

熟悉的烟的味道,七年都没变,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,从十年前那个夏天一直到现在,都没有变,熟悉的他的嘴唇的温度,从他们的初吻到今夜还是记忆幽深。

她爱他那么多年,几乎是用死了一次才让自己解脱出来,她怕了,深深切切的怕了,那样爱一个人太辛苦,太辛苦。

她承受不起,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无知少女,她没有了孤注一掷的资格,她没有了凭着一腔孤勇,爱着一个男人的勇气。

已经是凌晨四点钟。

她忽然觉得时间太快,她忽然觉得夜太短,她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太冷太凄凉。

而他抱着她,而她还在他的怀中。

她想让自己忘掉过去的仇恨,忘掉她是傅静知,忘掉他是孟绍霆,忘掉她嫁给他弟.弟,忘掉她是一个母亲,就这一个晚上,就这两个小时,就最后,放.纵自己一次。

反手环抱住了他,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,湛蓝的夜幕上,北斗七星排列整齐,而猎户星座即将移到正北方向。

“你看到猎户星座了吗?”静知没了眼泪,她忽然转过身子,指给他看天上的星星。

“在哪里?”他抱住她,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上,轻声的询问,他恍惚儿的觉得,他们像是一对热恋的青年男女。

而他喜欢这样的感觉,他原本是一个无情而又冷漠的男人,他活了三十多岁,从不曾尝试过普通的人间烟火会是什么样的幸福。

“你看偏北方向,看到了吗?有三颗很亮的星星排成一整排,那就是猎人腰.带上的宝石。”

孟绍霆长眉微展,唇畔带着和暖的笑意,他伸出手去,指了指天幕,方向却微微的偏开一些:“是那里吗?”

她像个小孩子,瞄准了他的指尖看过去,蹙蹙眉,又摆摆手:“不对不对,再往左边一点,看到了吗?三颗整齐排成一排的星星,很亮很亮的。”

“这里吗?”他的手指又挪动了一点,偏偏跳过了猎户星座。

她有些着急,嘟着嘴唇像是一个拼命想向小伙伴展示她的漂亮玩具的小孩子。

“是这里啦,你又指偏了。”她干脆握着他的手,纠正他指错的方向。

她的手凉凉的,却又滑腻润泽,他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人击中,酸疼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。

她握着他的手,她握着他的手。

“猎户星座如果移.动到正南的方向,就是要过新年了,我小时候,每天都盼着它赶快赶快移.动到正南。”

她一脸的憧憬,月牙形的眼中有明亮璀璨的光芒,她想起自己的童年,只有父亲和静园的童年。

“你很喜欢过年?”

他柔声问,反握住她的手指,十指交叉的动作,无限的缱绻。

“是,爸爸平常总是很忙,天南地北的跑,我经常几个月几个月看不到他,小时候很虚荣,看到姐姐妹妹都穿漂亮的衣服就很羡慕,而新年爸爸一定是在家的,爸爸在家,就会带我买许多许多平时想要的好东西,所以我最盼望过年,爸爸可以从除夕就陪着我,一直到过完元宵节,我最爱吃汤圆,爸爸总是带我出去吃,我们不去大酒店,不去出名的品牌店,爸爸带着我钻了好几条小巷子,在破破烂烂的小饭馆里吃元宵,真是好吃啊,我可以一口气吃上二十只,然后搁下碗就开始大哭。”

她忽然笑了,却似腼腆的捂住嘴,一双眼睛亮的像是猎人腰.带上发光的宝石。

他也笑,笑的真是好看,而他的脸颊贴住她的,双臂环在她的腰上,她就靠在他的怀里,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点的缝隙。

“你为什么要大哭呢?难道是元宵不好吃?”他好奇的问,听她说这样多的话,温温柔柔的说话,真是幸福。

她瞧他一眼,是眼角的含笑余光,很妩媚的眼神。

然后自己也撑不住扑哧笑出来;“我在哭,我吃的这样多,肚子都鼓起来,爸爸给买的新裙子明天大年初一怎么穿得上?那可是巴黎买回来最新款的小洋装,可着我的腰做的呢。”

他也笑,笑着亲亲她:“真是个傻傻的小女孩儿。”

静知渐渐敛住了笑意,垂下头来,她的头发滑了两肩,蜿蜒在他的膝盖上。

他的心跳的厉害,又想起他会背的为数不多的诗中那一首。

宿昔不梳头,丝发披两肩,腕伸郎膝上,何处不可怜?

他觉得他的难受像是洪水一样泛滥出来,他无法隐忍,无法控制,他圈紧手臂抱住她,那么紧那么紧,她几乎要无法呼吸了,可她不想动,她不想动。

静知,静知,可不可以,不要不喜欢我,不要讨厌我,不要说恶心我,不要抗拒我,不要推开我。

他闭上眼睛,眼眶周围刺痛的难受,他一向混沌的心思好像透出些许的清明。

明月可以见证,他也许,是爱她的。

“爸爸背着我回去,我哭着睡着了,什么时候到静园的我不知道,睁开眼的时候,我在我的小床.上,枕.边放着整整齐齐的漂亮衣服,两套一模一样的,一个是原来的尺寸,一个是稍微宽了一寸的新衣服,我开心极了,笑着跳着换上新衣裳,爸爸看到我开心,就乐的胡子也一翘一翘的,静心静仪都羡慕死了,却不敢像平常那样过来抢走我的新衣服,因为爸爸最疼我了,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一点点不好。”

静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,她在他怀里微微挪动身子,弯下腰,又伏在他的膝上,她的声音就变的闷闷的。

“爸爸走的那一天,还执意要亲自给我买汤圆吃,我坐在车子里,看着爸爸高大的身躯走在雪地上,然后,他一句话没有说,就趴在雪地上,呼吸没有了,温度也没有了,我拼命的哭,拼命的喊,我使劲的拖着他,想把他拉到车子上,可是我真没用,我没有力气,我甚至,还把我的孩子……”

“静知!”他忽然叫她的名字,她迷茫的抬起头来看着他:“绍霆?你知道吗?爸爸死了,孩子也死了,不是我拿掉的,不是我拿掉的。”

“静知……”他痛惜的看着她,伸手抱住她,轻轻吻她的额头,痛苦的呢喃:“静知,都过去了,过去了,别想了,别想了好不好?”

她好像回过神来一点,但眼神还是有些呆滞,她愣愣的看着某一点,眼睛很大很亮,但没有一点点眼泪。

“我听到孩子在哭,哭的嘶声裂肺,他的小手抓着我的肚子不愿意出来,可是最后,他变成一滩血,我甚至看到他即将成型的小手,他还不到五个月,就没了,没了,没了……”

她的身子一软,软在他的臂弯里,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他尝到了比她还痛苦十倍的滋味儿。

“我经常做梦梦到他,他咯咯的笑着在地上爬,长的很可爱,眉毛眼睛像你,嘴巴鼻子像我,他总是伸手要我抱抱,然后又忽然消失,我就一个人惊醒,抱着被子坐在床.上,望着破破烂烂的房间偷偷的哭,而那时,你在,将我一个人丢在地狱中。”

“我求你了静知。”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,他红着眼睛望着她,声音嘶哑的哀求:“我求你了,不要说了好不好?”

她似乎神智有些不清,渐渐的脸又开始发白,她捂着疼的抽搐的胃,眼中腾起水汽,她哀哀的看着他,声音小小。

“绍霆……我疼,我疼……”

“哪里?静知,哪里疼?别怕,别怕……”他慌乱的抱住她,见她的手死死的抵在胃上,他慌地放下她,想去给她拿药,但她的手指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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